远山有雨

【山狱】寸缕

很喜欢这篇文

三花微:

之前的一个接单,发出来给这个号除除草




梗不属于我




ooc预警




原创女性角色预警




3w+一发完,感谢观看




我真的不会取名字.jpg




正文




沢田纲吉端着一脸不怎么诚心的笑,举着酒杯的手已经开始发酸。


他在这儿应付往来的各色人物已经有些时间了。期间拉着他夸夸其谈的有之,想要借彭格列的东风行其私事的有之,对他过分年轻的资历提出怀疑的有之,不擅长外交辞令的彭格列首领只好一律回以面部僵硬的微笑,喘口气的间隙转头轻声问跟在他身边的山本武,:“狱寺君怎么还不来?”


山本的表情看起来比他还闷:“狱寺说是处理完手头的事就过来,大概是被绊住了。”


他们说话间有人步履匆匆地从外边进来,向侍者出示了请柬,似乎赶得有些急,白皙的面上透出点儿薄红来,衬得严肃端正的表情都柔软了许多。


侍者看过请柬,引他入登记处:“请稍等。”他低头登记:“您的名字?”


对方冷冷淡淡地宣告:“狱寺隼人。”


侍者觉得这名字耳熟,片刻后便意识到眼前这位是彭格列那位雷厉风行的岚守——那人已经不耐烦地顺手取了一张面具,往彭格列的入席处走去。


沢田纲吉老远看见他,眼里的光骤然就亮起来,又碍于公众场合,只好兴高采烈地跟山本低声耳语:“他来了!”


山本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这会儿狱寺已经走到他们面前,开口就是道歉:“抱歉十代目,我来晚了。”


沢田纲吉摇摇头:“出什么事儿了吗?”


“筹划出了点儿问题,已经解决了。”他简略地解释了一下,看向山本武,“准备好了吗?”


“嗯。”山本笑了笑,他没有带时雨金时,只把手轻轻搭上了西服遮挡下的枪夹。那里藏了支崭新的M29左轮,金属的凉意几乎要泛进他皮肤里去。


“那好,一切按计划行事。十代目你只管去跳舞,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狱寺朝舞池的方向示意,“剩下的交给我们。”


沢田纲吉看了一眼舞池中央,舞会还没有正式开始,那里已经有不少衣着华丽的女眷在说笑,看起来几乎五彩缤纷花团锦簇。他计算着还有多久舞会开场,视死如归地往那边走去。


狱寺目送他离开,又转身面向山本武,这次语气放松了不少,眼角甚至隐隐有些笑纹:“喂。”


山本飞快地回答:“我知道,舞会开始半小时后开始行动,我下手,你负责掩护。”


他说话的语气仿佛在棒读,狱寺又气又笑:“你这个人真没意思。”又招呼他凑过来,低声跟他讲话:“我刚刚跟马杜克家族的boss完成了这次暗杀计划的最后审批。这次舞会那老狐狸的女儿也在,他明令要我们保护好她——麻烦死了,早知道会出事还让她过来,是不是专给我们找不痛快。”


他细细碎碎地跟山本抱怨,明显是被公事间的周旋憋坏了。这些年他在外处事彬彬有礼滴水不漏,几乎看不出当初那个急躁冒进的少年的影子——但私下里还是那个样子,暴脾气,除了沢田纲吉对谁都满腹牢骚,还都要说给山本武听。笹川初中那会儿跟狱寺吵架喊“除了山本武那小子谁能受得了你”,现在吵架也还这么喊。


曲子轻快地响起来,陆陆续续有人滑进舞池,女伴的裙角扬起风。狱寺盯着沢田纲吉,后者没有带面具,牵了个姑娘,眼神有点儿无措,舞步倒是挺流畅。


他唏嘘道Reborn先生的魔鬼训练没有白费,山本这厢凑过来跟他邀功似的:“施特劳斯的春之声。”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是舞曲的名字——这些看似附庸风雅而行事处世间几乎不可或缺的知识都是来到意大利后狱寺硬逼着灌输给山本的,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有点儿无可避免地得意起来,但硬是忍着没翘起唇角来,只扬了扬下巴:“毫无新意。”


他们看起来没有一点儿即将引起骚乱的紧张感,山本甚至还从餐盘里摸了杯小蛋糕。“吃吗?”他问狱寺,收到肯定的眼神后又摸了一杯递给他,场景就顺其自然地变成了左右手边吃小蛋糕边看自家boss跳舞,莫名其妙。


舞曲放到第三首的时候狱寺隼人面无表情地放下手里的空杯。从登记处拿过来的面具被他轻巧地扣在脸上,只在金纹的豹脸里露出清明的双目。


“在爆炸之前下来。”他轻声说。路过的侍者看他形单影只,好心催促他:“先生,您也去跳舞吧。”


他看了一眼旁边蜿蜒而上的楼梯,礼貌地侧身微笑:“不必了,我不太舒服,在这里坐会儿就好。”


他拿了侍者端着的托盘里一杯香槟,目光扫过舞池里衣香鬓影灯火阑珊,草草确定了马杜克家族那位小姐的位置,又盯住了舞池中央的一位戴着猫头鹰面具的中年男人。


那是这次舞会的举办者,格拉齐亚诺家族的首领。


眼看男人结束了一支舞,从人群里抽身,摘了面具后径直往这边走来,狱寺的眼神冷了冷,不动声色地横在了楼梯口,支出去一条长腿。


“劳驾。”


对方显然对这没什么眼力见儿的举动有些介怀,语气带了三分的不耐烦。狱寺瞥了他一眼,做足了一副纨绔子弟的姿态,态度恶劣:“你谁啊?”


男人没料到这里还有不认识他的人,梗了一梗,又实在不清楚藏在面具下的脸有什么背景,只反问:“你又是谁?”


“别管我是谁,总之你惹不起。”狱寺隼人做惯了曲折逢迎的生意,扮起来恶霸混小子反而得心应手。他一边思考自己是不是适合接些无理取闹翻脸不认人的交易,一边继续跟对方捣乱,还抽出点儿时间骂山本武怎么这么慢。


他刚暗搓搓骂了不过一句,就有人从男人身后冒出来,对他伸出一只手来:“跳支舞?”


这人脸上罩了渡鸦面具,声音压得极低,唯一双眼睛亮得如星如烛。狱寺在男人和他之间扫了两眼,对着前者趾高气扬地嗤了一声,搭上了他伸过来的手。


男人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又好像松了口气,匆匆地上楼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狱寺看向来人:“你太慢了。”


对方取下面具,露出来山本武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他挠了挠头,好脾气地道歉:“对不起啊狱寺。”


他这动作一如当年,道歉也道得真心实意。狱寺本来只是惯常挑他刺儿,居然被他的坦然搞得有点儿难为情,飞快地越过他往沢田纲吉的方向走去。


然后他猝不及防地被拉了回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一只手还在山本手里,下一个动作就是想要把它抽离出来,未果。山本把他的手握的更紧了,他的手掌要比狱寺大一圈,手心里有长年握刀留下的老茧,十指交缠间热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山本武!”狱寺瞪了他一眼,山本坦然地装傻,不松手。


“……”


他别别扭扭拉着山本往舞池走。沢田纲吉一支舞将将结束,看见他们两个走过来,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推脱了舞伴下一支的邀请,穿过人群跟他们来汇合。


“十代目。”狱寺抢先开口,“搞定了,我们得准备离开了。”


他“了”的尾音还混杂着一个音符荡在空气里,枪声就应景地响起来。不过须臾的功夫,楼上某个房间轰的一声爆炸开,滚滚的火舌从里边扑出来,迅速地蔓延了整个二楼。


方才还一片祥和的大厅瞬间炸开了锅,尖叫哭闹声混杂成一片,玻璃杯跌碎在地上,餐盘狼藉桌椅凌乱。所有人拥挤成一团,往门口的方向逃窜,不断有人摔倒,后来者仓皇地踏过,顾不得脚下人的死活,一心往外冲去。


沢田纲吉三人占据了门边的位置,一转身就能立刻逃离这里。而狱寺隼人的眼睛紧锁住人群里一抹鹅黄。“你们先走。”他飞快地说。山本武几乎毫不费力地领会到他的意思,果断地护着沢田纲吉离开。


狱寺隼人逆人群而上的身形有些过分显眼。推挤间不断有“找死吗”之类的言语传过来。他不管不顾地前行,直到看见那位穿鹅黄礼服的姑娘,马杜克家族首领的女儿。


“跟我来。”他语气有些急切,女孩子明显受了惊吓,她一副茫然无措的姿态,眼角甚至有水痕,看起来狼狈极了。而狱寺无心安慰她,现在不是个适当场合,他想。


女孩子几乎茫然地被他拉着远离人群。楼上的火焰烧得熊熊,在内的人理应绝无生还的可能。奇怪的是那火只在二楼蔓延,一点也不危及楼下,满厅残破不过人为,恐慌造就大错。


狱寺拉着她来到窗边,干脆利索地踹碎了玻璃窗。稀里哗啦的破碎声音里他低头看女孩子:“从这儿出去。”


“哦…哦!”她忙不迭地点头,提起裙角,小心地避开碎玻璃,跨过窗台,从上边跳了下去。沢田纲吉和山本武早已守在窗下,扶稳了她。


狱寺紧随其后跳下去,他稳稳落地,对尚且惊魂未定的女孩子行了个礼:“小姐,我们奉你父亲之命保护你。”


那女孩子惊惶的神色还残留在面上,她不看扶住他的两个人,只盯住狱寺隼人,柔声问他:“你是谁?”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带着面具,便伸手把它取下来,面容俊秀的青年声音放的很轻,绿眼睛像落进去碎玉,自我介绍反而疏离:“彭格列岚守。”


女孩子微微颔首,刚刚苍白的脸色已经开始泛起薄红:“我是伊莎贝拉。”


“我父亲会来接我的,我先走了。”她露出一个心无城府的笑,俨然已经把刚才的事抛及脑后。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着狱寺喊了一句:“我会回来找你的!”


她轻快地跑开了。狱寺愣了一会儿,对沢田纲吉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山本的手又凑过来,他想了想,没有躲。沢田纲吉一脸瞎了我的狗眼。


 


走图链,别慌,没车


 


伊莎贝拉在她父亲面前转来转去。


阿尔伯特不紧不慢地换了份儿手底下的文件,悠悠开口:“别转了亲爱的,他会来的。”


伊莎贝拉扭头:“他要是不来呢?”


她突然跳到她父亲办公桌前,手按住桌檐:“我早就跟您说您当时太突然了!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怎么?”阿尔伯特笑着抬头看了她一眼,他作为一个常人的部分在此刻才显露端倪,父亲这一角色在他身上从未缺席,“不愿意?”


“不不不太愿意了!”伊莎贝拉懊丧地蹲下身,抱住脑袋拉长了声调,“就是因为愿意嘛…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娶我。再说您话都说出去了,他要是不来那我多丢面子——”


“放心。”阿尔伯特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他笃定地告诉伊莎贝拉,“他会来的。我从不骗你。”


他这次也没有出错。


狱寺隼人踏破晨光迈进马杜克家族距他们那时的会谈不足三天。他向来是个利落果决的人,撇去他未曾合眼的整两个日夜,这个决定做得也算是迅速。


他站在阿尔伯特面前,脊背挺得笔直如修竹,倒有些孤身赴鸿门宴的壮烈意味。可惜等着他的不是刀林剑雨血溅三尺,而是美人当场敞开的温柔乡——某种程度上他或许要选择前者,但他不能。


阿尔伯特扫了几眼他递过来的协议,上面清清楚楚写明了各项合作条款,联姻一事也在其中。彭格列首领和岚守本人的印章赫然在目,只差马杜克一个印记,这场长期而正式的交易就可达成。


阿尔伯特不置可否地把协议放在一边,看了狱寺一会儿。


“狱寺君这副公事公办,把我女儿的婚姻大事全当一场交易的态度,让我不太放心。”


他这么说。狱寺皱了皱眉头,屈了屈身:“我本就不会讨女孩子欢心,为人也古板生硬。难为伊莎贝拉小姐另眼相待,实在抱歉。”


他这锅扣得挺标准,阿尔伯特一时语塞,只好回归正题。他旁敲侧击地讲话:“我就伊莎贝拉这么一个女儿,日后家族是要由她继承的,狱寺君此后作为我马杜克家族的一员,也该好好扶持她。”


狱寺点头称是。


阿尔伯特又道:“既然有了联姻这层关系,彭格列和马杜克之间必然更亲密。狱寺君身在彭格列,马杜克的利益也请照顾着。”


他这几乎算是赤裸裸地拉拢了。狱寺有些厌恶,低头敛了皱眉的表情:“我明白。彭格列的利益与马杜克之间息息相关,我必然要为此竭尽心力。”


太气人了这孩子。阿尔伯特想。简而言之为彭格列竭尽全力,马杜克半点儿没沾。他甚至不清楚这份忠心从何而来,只摆摆手,从抽屉里那些印着矢车菊百合花之类的个人印里翻出印章,盖在了那份协议上。


印章落下的时候发出了一声轻响,几乎不可闻。而狱寺微微抖了一下,看着那枚火红的印漆,闭了闭眼睛。


好像他再睁开眼,这双眼所见都是印漆里泛上来的半生岁月难渡,过往被压在纸缝底下牢牢困住——


你手上的戒指都是武器,却脆弱得掀不开这么一页纸。


 


回彭格列的路很长,狱寺在车里沉默了一路,不知道回去怎么该交代他擅自用了沢田纲吉印章的事情。


联姻这件事沢田纲吉死活不同意。他知道山本和狱寺多少年以来互相扶持着走过来,站在他身后永不背弃。而今一个要为彭格列舍弃他仅有的儿女情长,另一个只管沉默,连眼神都写着他预见了后半生的孤独终老。纲吉有时候觉得山本尊重狱寺的意愿几乎成了一种纵容,现在却私心上却巴不得山本死不放手。他尽量乐观地想彭格列总能熬过去,他不能拿下属的——同伴的后半生做抵押。


何况还有一个无辜的姑娘。


狱寺唯独不对沢田纲吉大喊大叫,少了他的坏脾气做武器,加上沢田纲吉意外的强硬,他们之间简直说不通。


他干脆拿了沢田纲吉的印章。这些年他们之间的信任几乎是透明的,狱寺摸到那枚彭格列最好权力象征的印章时还在想这样不行,这东西以后得藏到他都找不到在哪儿。


但他又不知道该不该感谢他现在能挪用这个。


那份盖了三枚印的协议又被放到沢田纲吉面前。纲吉几乎气极,而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他不能改变这个——狱寺一副认罪等罚的样子,他盯着狱寺看了一会儿,觉得难过极了。


“那山本呢?”他轻声问,“山本怎么办?”


狱寺怕他提到山本,他知道这避无可避,但提起来总归是折磨:“我会搬出去。”


他这么说,并以冷硬的表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毫不留恋,却反而有些无所适从。沢田纲吉看出他不想谈这个,却不知道他能把自己逼到这个程度。


“我告诉阿尔伯特说订婚仪式越快越好,就定在了半个月后。”他听见狱寺说。“这样彭格列的工作就能早日进入正轨,情报渠道也能重新培养。”


他的“可是”没有来得及说。狱寺退了出去,背影无端显得萧条,像是被抽走了什么赖以生存的东西。


狱寺去了他和山本的住处。


他本意是想无声无息地离开,自他那次单方面宣告他们的生活到此为止之后他们两个人就没有再说过话。狱寺刻意躲着他,夜不归宿在办公室呆到天明。偶尔报备的时候撞上,也只是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山本的目光一直紧随着他,他非常清楚。


他觉得他不能回头。他做足了十二分的决绝与冷淡,推开门的时候却看见山本武坐在客厅里,满室寂静里一根一根地抽烟,烟灰缸里堆了一层烟灰和烟蒂。


“……”他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尴尬地开口,“我来收拾东西。”


山本武半晌没说话,直到狱寺又重复了一遍,才恍然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我帮你。”


“不用。”狱寺连忙说,“我自己来就可以。”


山本没说什么,又坐回去,低头看自己的脚发呆。狱寺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像是锋利的刀面一点一点从他心头擦过去,刀刃寒光凛冽紧贴着皮肉,不疼,却忐忑不安的,恨不得它早给个痛快。


没有人说话。狱寺把一件件东西扔到一起,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有什么意思呢,这件上衣是山本和他一起随手在路边摊买的,牙刷和山本是情侣款,连桌上摆着的相框都是他们少年时期山本硬拉着他拍的,照片里黑发的少年笑得眉眼弯弯,狱寺别扭地转头不看摄像机,耳根却是红的。这房间里每一件事物都写着山本武几个大字,每个东西都有旧人的气息——他带走的不如说成回忆,而他最不该需要这个。他以往跟山本武腻在一起都要恨时间不够,现在短短几分钟就开始害怕他动摇,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


想到这里他匆匆塞了几件衣服,扭头就要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顿:“我走了。”


他的银发在阴影里呈现一种暗凉的质感,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确认手感。山本站起来,叫他的名字:“狱寺。”


他叫狱寺的语气熟稔又亲昵,这些年除了碧洋琪,几乎没人这样直呼他的姓氏。狱寺自以为沉静如水的心思被他简简单单一个称呼搞得四分五裂,握住门把的手在发颤。


他想这可能是他最艰难的一步,可他踏不踏得出去也就这样了。他应了山本一声,后者从沙发那儿绕过来,走到他身后,低声跟他讲话:“你恐怕也不会让我送你,所以——”


他突然伸手拥抱了他,体温仍像个小太阳,呼吸绵长。狱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松了手,再不是当初死皮赖脸简直非要挂在他身上的样子。


“那一路顺风。”


狱寺觉得眼眶干涩,他硬邦邦地嗯了一声,拧开门,踏了出去。


他们隔了这么一扇门站了很久。山本武走回去,卧室被狱寺翻得一片狼藉,他叹气,想着他这样以后怎么照顾自己。又摸出来一支烟点上。


烟是当初狱寺抽得太凶被他没收的,烟草气味苦涩,山本形单影只地坐在那张双人床上,深抽了一口,突然觉得有些呛人。


而订婚仪式到底还是如期举行了。大厅里往来人不断,狱寺把表情拿捏在诚恳与深情之前,伊莎贝拉挽着他的胳膊,笑容甜脆。


她小心翼翼地问狱寺:“狱寺君,你喜欢我吗?”


狱寺看她澄澈的眼睛点头,微笑着给她戴上订婚戒指。祝贺声赞美声响成一片,人声喧杂,他在女孩子得偿所愿满心欢喜的表情里觉得愧疚,又觉得他那点儿游离于仪式外的不知怎么形容的复杂心思无所遁形。


当天下午西西里开始下雨。等到来宾都被挨个儿送走,沢田纲吉得以喘一口气的时候,他才发现狱寺不见了。


伊莎贝拉喝得有点儿多,早早被送回了家。而狱寺好像前一刻钟还在陪纲吉应付来客,他消失得毫无声息,沢田纲吉找了他几圈儿,未果,只好匆匆赶回总部大楼。


岚守的订婚仪式整个彭格列都给放了假,此时人烟稀少,只有防守部门那层楼的灯火还连片亮着,以及雨守的办公室。


山本没去订婚仪式,他一个人在办公室把往后整一个月的外勤任务排了个遍,甚至格拉齐亚诺旧部的规划都被他整了个透彻。他尽力不去想今天狱寺在做什么,可叹近期里世界和平得很,几乎没什么风浪,不知道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还是私底下不涉及彭格列的暗流汹涌——但都没办法纾解他的烦躁,他一向心平气和,所有人都知道雨守脾气好,而现在气场几乎凝重成沉沉乌云。


沢田纲吉从外边闯进来,气喘吁吁地问他:“山本你…你看到狱寺君了吗?”


沢田纲吉几乎是养成了有关岚守雨守的事情第一时间去问他们彼此的习惯。他问完后惊觉不妥,又寄希望于狱寺和他一样难以摒弃这些习惯。但山本猛地站起来,问句脱口而出:“他不见了?”


沢田纲吉点了点头,山本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外套也没来得及带,雨淋漓落了满窗,纲吉“你至少带个伞”的嘱咐卡在喉咙里没来得及说出来,对方连个背影都没留给他。


山本从旋转玻璃门冲进雨里,他在雨天仍车水马龙的街道旁站了一会儿,试图回忆狱寺能去的地方是哪里。片刻后他跑出去,鞋子踏起一小片水花,行人道上的伞慢慢移动,色彩斑斓,仿佛给暗下来的天点亮许多盏小夜灯。他匆匆从这些夜灯边跑过,浮世都与他无关。


他一路跑到他们——他住的楼下。有人蹲在楼前抽烟,银白的发尤其亮眼。意大利建筑飞起的檐角给了他一点儿庇护,但挡不住他湿淋淋的发紧贴着脸颊,手指间的烟早已熄灭,连丁点火星都透不出来。


他固执地地夹着烟,察觉有人向他走过来后慢慢抬头,眼睛亮了亮,复又熄灭。


山本几乎和他一样狼狈,他出来的时候没带外套,衬衫湿哒哒地贴着皮肤,凉意和黏腻感直钻进骨骼里。


他停在狱寺面前,望着他。而狱寺站起身——这样一来他们距离极近,他甚至能看到水迹从狱寺发间滚下来,他的睫毛卷翘,缀一点路灯的光和水珠,眨眼的时候甚至像在哭。


“果然。”他苦笑了一声,因蹲了太久脚下猛地一软,山本急忙伸手扶住他,而他靠在山本手臂上,近乎艰难地喘了一口气,语气像在留遗言。


“我还是想和你走啊……”


山本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他耳朵里雨声风声枝叶摩挲声都远去,只剩狱寺说话极低的尾音轻轻柔柔打了个旋,从耳廓一路滚落,到达他的命门,轻而易举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的苦笑更甚,狱寺昏昏沉沉,雨下得越来越大,风雷之势里他扶持的姿势像在拥抱。


“你这句话……”他叹道。他这句话恐怕死死地绑住了他的后半生。但他没继续说下去,只是轻声告诉狱寺:“我送你回去。”


 


 


云雀恭弥到意大利的是狱寺婚礼的前夕。


“我来得很巧?”他嗤了一声,凤眼挑起一股子讥诮的味道来,“真是遗憾,我讨厌群聚,尤其是婚礼。”


狱寺回以他巨大的白眼:“我稀罕你去?”


他巴不得他们谁都不要去,满眼陌生面孔都比他过命的伙伴看着他结这次不得已的婚好。后来他跟山本都闭口不谈订婚那天晚上的事,好像一场雨冲刷所有没能藏得完美的痕迹,之后枝叶莹透空气清新,什么都看不出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云雀的到来迅速缓解了彭格列贸易滞涨和货物流通的问题——他整个儿打通了日本的各个关节,风纪财团多年来建立众多通货渠道被他挪用得如鱼得水,归因于彭格列本身比风纪财团所享有的交易价值要高。


云雀本不是为什么竭尽全力的人。Reborn问及原因的时候年轻的云守只是傲然扬了扬下巴,宣布说把死物搞活实在是非常有成就感。


不知道沢田纲吉听到彭格列被评价为死物是个什么心情,但云雀的本事往往不仅是把死物搞活,而是把死人气活。


这是后话。前话在于婚礼举行得着实不怎么低调。彭格列新一任高层第一桩联姻,马杜克的继承者,来者泛泛。狱寺没什么心情招待人,他多少天告诉自己伊莎贝拉该得到好的生活,告诉自己后半生并不是多么难捱,爱情不是必要的东西——他自己都要把自己说服了,在婚礼上却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阿尔伯特身边接过新娘的手,笑意恰到好处。伊莎贝拉低着头踏上红毯,白鸽飞过他头顶,像他当初曾期盼过的那样。


教堂之上黑衣的牧师托了圣经,念出那段无数眷侣怨侣互相交付后半生之前都须以承诺的话:“你愿意娶这个女人吗?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他排练了太多遍,几乎没有犹豫的时间:“我愿意。”


牧师满意地点头,那管他诚心与否。他转向新娘,问出了同样的话。


山本在教堂门口侧身看着,他想狱寺白西装很好看,天蓝得透彻明净,好日子像写诗一样。


他几乎要矫情地跟着新娘那声清亮的“我愿意”齐声说出来了,哪怕他知道他的声音要淹没在人流里。少年时期他兴奋地跟狱寺比划他们将来的婚礼,后者愤怒地拿书拍桌面跟他争论要放多少只白鸽。哪怕后来他们说好雨守和岚守之间的感情不能摆到明面上,觉得只是彼此相守也可堪渡过这漫长一生,浩荡岁月席卷而过也从不褪色。


他恍惚有种终成正果的错觉,但也只是低下头,在众人的欢呼声里收敛了面上的表情,琥珀色的眼睛依旧温柔含笑。


他离开了。


 


 


回溯三分之一的时间,使镜头拉回至并盛的蝉鸣,爬山虎,和寿司店。毕业前夕的少年们闹得天翻地覆,山本刚一味纵容他们。


毕业考后就是暑假,有些人要飞赴意大利,有些人执意留在日本,有些人杳无踪迹,说到底回忆之所以称为回忆,是有能足以构成他们的人和事,并以永不回转的时间,成为再不能重逢的故事,与并盛町他们的时代告别。


与自个儿时代告别的狱寺隼人趴在桌子上,紧盯着忙碌的山本武。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山本的身影无所不在,沢田纲吉的惊呼笹川中气十足的大喊和蓝波一平小孩子们的尖叫里他来来回回,给每个人添茶,摆满一整盘卖相良好的寿司。


茶水壶递到他面前,山本冲他笑。他将茶杯凑过去,连带自己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他心情复杂地问:“喂,棒球混蛋,你真的要跟我们走?”


山本愣了愣,他看看四周,见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儿,便在狱寺身边坐下来:“为什么这么说?”


狱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就是好奇,你老爹肯放他宝贝儿子走?”


他向山本刚那儿使了个眼色,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来,死不承认他顾及山本刚的感受。


山本拿手撑住下巴,笑吟吟地看山本刚忙了一会儿,又转回来看狱寺。狱寺莫名其妙觉得他这个动作有点儿少女,没说出来。


“我答应老爹会回来看他了。”山本说,他往狱寺那儿恬不知耻地凑了凑,两个人的胳膊交叠在一起。


…狱寺离他远了点儿。


“你不用担心我。”他不管狱寺呸了一声说谁他妈担心你了,认认真真地跟他讲话,“阿纲需要我。”


他的眼神骤然放软,像蜜糖似的,山本武那会儿可真是个非常甜的小伙子,“再说了,我总得陪着你,狱寺。”


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光倏忽而至,狱寺隼人在黎明睁开眼,天光还未大亮。他记起他早已不再是当初并盛町的少年,他昨天刚刚成了婚,他的新娘在他身侧,睡得安稳又香甜。


他披了件外衣坐起来,脑袋里有些乱,干脆点了一支烟。


他很久不做这样的梦,大部分时间他梦里都是摞成山的文件,鲜血和炮火,他杀过的人惨白的面容。他以前觉得他应该做点儿什么明快的梦,可这个梦出现的实在不是时候。


按说他们后来还有一个亲吻,如果这个梦继续做下去的话。狱寺焦躁地甩掉这个念头。我得工作,我需要做点儿什么,他想。


他收拾东西的动静尽量放轻了,伊莎贝拉还是睡眼惺忪地把脑袋从枕头上拔起来:“…狱寺君?”


狱寺轻声跟她说话:“你接着睡,我该去总部了。”


她哦了一声,一头又栽回去,良久没有动静。狱寺以为她又睡着了,夹了公文包欲走的时候她突然在被窝里闷闷地出声,听声音明显还在犯困,但语气很清醒。


“其实我一直觉得狱寺不太开心。”她去掉了姓氏后的敬称,听起来不太习惯,“我不傻,我能看得出来。”


“我想可能是狱寺不想娶我,可狱寺不说,我也不想说,怕我说了狱寺就会反悔,所以拖到现在。”


她从床上坐起来,狱寺没有回头看她。


“我也知道我很自私……”她以为狱寺生气,委屈得都要哭了。狱寺柔声问她:“你想要我怎么样呢?”


她心思澄澈,听不出那话里背后的无能为力和苍凉,只真心实意地告诉他:“我希望你开心。”


她的丈夫僵在原地,像是很久没听过这种话。片刻后他苦笑了一声,终于肯转身看她,眼神里的疏离都融化了些许,但不给她所希望的承诺,只向她道谢:“谢谢你,伊莎贝拉。”


他想世界对他其实不薄,他从始至终其实都是被爱的。


即使他不值得这个。


他到达办公室的时候是天光破晓云色迁徙,但他向来不在意这个。乃至他给自己的定义都是非常没有情调的人,就像他不太在意他自己本身。


但晨光打过来,山本的轮廓在他门前站成一尊肃然的剪影。他其实不太想面对山本,那场梦勾起了太多杂七杂八的回忆,他这会儿优柔寡断得很。


但他还是走过来,言简意赅地:“怎么?”


山本有三秒钟的空白,而后他说明来意:“笹川前辈传消息来说他视察工作完成,近两天要赶回来,晴部的工作交接得提前完成。”


“哦。”狱寺意识到他是来取交接的工作文件的,但这种事明明不需要他亲自过来。他没有多说什么,进门找到交接文件,在岚部的代理工作范畴内签了字,交给山本。


但后者在他动作间视线一直胶着在他身上,狱寺如芒在背,仓促问了一句:“还有事吗?”


山本深深看着他,似乎因这公事公办的态度有些为难。踌躇不是他的本性,但这斩风破雨无所畏惧的剑士确实犹豫了一会儿,问话都是在自讨苦吃:“你们……了吗?”


狱寺一时间没有从公事里跳脱出来,但他仍迅速地意会到他那段空白的意思,他本该恼怒,本该冷漠地回一句干你什么事,本该质问他有什么立场。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沉默,沉默等同于默认,他清楚的。


他们最近似乎很喜欢沉默,当年吵最凶的似乎是别人。山本武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十有八九,让人甚至想问问他是不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而他勉强笑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向狱寺道歉:“非常抱歉,是我逾越了。”


他的态度也官方极了,狱寺看他离开,不做他想地将接下来的肃清任务提上了日程。


他出某些任务一向秉承粗暴原则,不用战术,不用脑子,直接开打。这类任务一般战力差距悬殊,没有太多弯弯绕绕,不涉及黑手党之间的过分勾心斗角,实力是立足根本。


但它往往因战场混乱,负伤的可能性也较以往高了不少。狱寺以前偏爱这种任务,但山本不允许他频繁执行——总有人比他更爱惜自己。


他愤怒地在日程表上打了个巨大的叉,心想山本武真是无处不在,觉得很气。


他跟自己赌气似的把整个人泡进了繁琐事务里。高强度的工作看起来要拖垮他,但他变本加厉,不济就休憩在办公室里——伊莎贝拉在家甚至看不见他。


他出任务不太要命。彭格列岚守身先士卒地从C.A.I系统轰然炸开的红光里冲出来,带起一片血肉横飞的惨嚎,眼神肃杀。刀枪剑戟一般进不了他的身,一切尘埃落定后他只伸手抹去眼眶边凝结的血块,面无表情地跨过地上的尸体,取他想要的,得到他应得的。


但既然说了一般,这世上就总会出现意外。狱寺隼人负伤的消息传进沢田纲吉耳朵里时彭格列的首领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他匆匆赶到医院,彼时狱寺的手术还没有做完,病房外长椅坐了一排忐忑的下属,看见沢田纲吉过来齐刷刷地站起来:“Boss。”


他们脸色灰败的,沢田纲吉想问他们狱寺怎么样了,又怕他们又齐刷刷跪下来抱歉哭天喊地——岚部的人都被狱寺教成了这么一副德行,错责都往自己身上揽,打架斗殴一把好手。


他无可奈何地示意他们给他腾块地儿,也坐着等。隔音玻璃里他能看见狱寺闭着眼,血污在脸上格外醒目。日头烈烈复落,那扇门终于开了,夏马尔从里面走出来,摘了口罩。


他没等沢田纲吉问,主动跟他交待了状况,很大程度上是嫌他问起来喋喋不休特别烦:“那小子没什么大事儿,子弹贯进后背差点儿伤到了脊椎。”


他把“这小子差点儿残疾”说得像“这小子差点儿没赶上公交车”一样轻描淡写,沢田纲吉都想打他一顿,但他显然很有身为一个优秀医生的自信:“别瞪我,都说了是差点儿,差点儿听到没?接下来好好休养就没事了,最近别让这孩子出门。”


他想象了一下被下达禁足令后狱寺气急败坏的模样,觉得有点儿爽,哼了两个调儿又停下了。


“他好歹也算我徒弟,我得问你一下,”夏马尔收了嬉皮笑脸的形容,“他出什么事儿了?”


沢田纲吉的心沉下去:“他怎么了?”


“他手下说他最近出任务几乎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一味前闯。这种情况理应在他初中的时候就不再出现了。他现在不是那个毛头混小子,不该不明白这个。”夏马尔叹了口气,“他在想什么?”


“……”沢田纲吉僵在原地,没有讲话。


“他潜意识里不太惜命。”夏马尔没有接着问下去,“这些年好了太多,我甚至以为当初那个冒进狠戾的狼崽子是我的错觉。”


狱寺从梦里一场大雨倾盆中醒过来,痛意立时从伤口蔓延上来,逼得他闷哼了一声。


因为背后中弹的缘故他被摆成了趴着的姿势,半张脸陷在枕头里,雪白的布料阻挡间他隐约觉得有人趴在他床前,视线艰难下移,看见柔软的黑色长发,是伊莎贝拉,呼吸平缓,睡着了。


这场景似曾相识。他没有叫醒她,只是隔着病房的巨大的窗往外看,漫天星子闪烁与远处灯火连绵成一片,这温柔的城市彻夜不眠,浮世的挣扎与沉沦都与她无关。


她只是安静地睁着眼睛,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看整个西西里的死死生生。


 


 


假使现在有哪个和彭格列敌对的家族问他打探情报的下属,“沢田纲吉如何”“山本武如何”“狱寺隼人如何”,得到的回答恐怕不是多么称心如意。外者看到彭格列蒸蒸日上,沢田纲吉威名渐立,看到雨部出战对待敌人如秋风扫落叶连个旋儿都不打就只剩一地狼藉,就连前些时候伤得不轻只能坐办公室的狱寺隼人处理事务都效率奇高,下边儿行事雷厉风行一件接着一件。


但如果迪诺,Xanxus或者哪个他们亲近的人问同样的问题,恐怕一群人会跳着脚告状“不好,非常不好,意外的不好。”但怎么个不好法?除了当事人恐怕没人说得出来。


狱寺拒绝跟沢田纲吉谈心,他对他这次负伤的原因解释为“莽撞”和“大意”。但傻子都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敷衍。山本自请承担了所有对外交涉,那一向是狱寺的活计。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伤者为大,不相关人如此意会。


笹川回来当天兴奋地拉所有人去喝酒,云雀用毫不留情的一拐子拒绝了他,狱寺称病不能喝酒没有去。除此之外所有相熟的人被他连拉带劝连坑带哄扯了个干净,他这自来熟的品性从始自终也不怎么变。不如说他们都不是会变的人。


山本彼时刚从一个酒会上回来,推杯换盏间被灌了不少,这会儿只倒了杯皮埃蒙特。他们一群人围成一桌,食物和点心几乎都是日式的——笹川的想法。他不太喜欢意大利过分讲究礼仪,对故土的情分倒是深重。


这类能跳到饭桌上拿筷子插鼻孔的热闹仿佛还是很多年前,笹川大笑间撞撞山本,问他和狱寺的事情。


他和狱寺之间几乎成了彭格列心照不宣的某种默契。笹川在外视察,听到的自然是官方说法,什么马杜克的继承者伊莎贝拉小姐和彭格列岚守一见钟情之类的,他当然不信这些狗屁东西。狱寺的婚讯把他气了个半死,可又无能为力。


山本苦笑,把事情简单给笹川提了一下,眼底沉沉的情绪晦暗不明。他隐忍过久,觉得自个儿心里蛰伏了一只野兽,恐怕哪天就要撕裂他和他所希望好的事物。


笹川拍拍他的肩膀,面上有些唏嘘,但介于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又不好多做评价,只给他换了杯从日本带回来的酒。


“大家活得都不容易,尤其你们。”他灌了一口酒,认真道,“但是我觉得,章鱼头没了你,怎么样都活不太好。”






我真的不知道敏感词在哪一部分干脆剩下都走图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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